(三)(1/ 2)
眨眼功夫就到了隔日的夜里八点,也正是沈弘宇和袁昊约定一起去其乾爹范平安名下的「赤色」酒吧消遣玩乐的时间。
这个常住人口与流动人口加起来不足百万人的县级城市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开始就形成了相当规模的娱乐产业链。其城区内大大小小规模不一的KTV、洗浴足疗中心、夜总会、酒吧、迪厅就不下数十家。仅酒吧迪厅而言,有三家档次最高,分别是「SOS」、「QUEEN」以及「赤色」。
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实际上,袁昊的乾爹范平安不光只有「赤色」,就连「SOS」跟「QUEEN」都是他的产业。而沈弘宇,却恰恰是为数不多,知悉此事的人之一。
或许是酒吧方面提前将今晚有明星驻场表演的消息散播出去的关系。等沈弘宇驱车来到「赤色」之时,门口一侧的大型停车场已排下了近四十余辆的各式轿车。而且,还有许多三三两两的人群步行汇集至酒吧门外。光华绚影、霓虹高挂的酒吧招牌也更是依稀比往日灿烂了不少。
下了车,将钥匙扔给泊车小弟的沈弘宇穿过热闹熙攘的人流,迳自向酒吧内走去。刚进入极具哥特式城堡风格的过道,他便瞧见了那个正和俩潮男扮相的家伙高声谈笑的袁昊。
「进来前就看见你的奥迪Q5了。怎麽,想推倒明星的迫切心情让你急不可奈?」缓缓靠近袁昊的沈弘宇冷不丁在其後背上捶了一记,言语中同样充满着恶作剧似的狭促。
「操!既然你阿宇这麽说,那就可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了。给你预定的那妞儿也归老子,老子今晚3P!」
被那一记捶的稍有些诧异的袁昊等听清楚声音缘自何人之後,便转过了身,佯作不满的冲沈弘宇叫喊道。
袁昊身材与沈弘宇差不多,同样属於精干偏瘦型。盖额覆耳的淡栗色染发,细眉细眼鹰钩鼻,薄嘴唇;配上其左耳垂上的男士镶钻锆石耳钉,颈相上的银色子弹吊坠,手腕上的劳力士表,一身夸张鲜艳的D&G,BaseLondon的尖头皮鞋以及他脸上若隐若现的懒散痞气,活脱脱就是一位富家浪荡公子哥的「光辉」形象。
「哈哈……」
两人你看我,我望你的对视十余秒之後便释然而笑了起来。袁昊更是边笑边和那俩潮男打了招呼先行告辞,随後拽着沈弘宇的右胳膊向里行去。同时嘴上还继续对其言道:「乾爹已经在一号豪包跟那三个妞儿的经济人喝酒了。我也是在等你,所以就先没进去。」
「她们没跟经济人一起来吗?」与其并肩相行的沈弘宇问了一句。
「还没。」袁昊摇了下头,耸了耸肩膀道:「今晚表演她们压轴,大概是九点一刻左右。现在应该还在宾馆里吧。」
「那你叫我这麽早过来干什麽?」沈弘宇很是不解的开口。
冲几个已在酒吧一楼内晃悠的年轻男女以及相熟的吧女男侍们招手致意後,袁昊没有停步,一面继续前进,一面笑着对沈弘宇讲道:「玩她们总是要先交钱的嘛!虽说现在女明星们越来越像做妓女的,只要价格合理就能上。可咱们总得给她们点面子不是?难道你阿宇上完了再给钱啊?这不是当着她们面骂她们是婊子吗?」
沈弘宇听完,撇嘴一笑,不置一词。
「还有。」袁昊脸上的笑意此时变得愈加浓烈,神情之间充斥着戏谑的味道「今天下午的时候阿瑞跟我通过电话。说你和他昨天在『梵桦』讨论过怎麽动那个方培娟的姘头。嘿嘿,乘现在有空,等交完嫖资,咱商量商量?」
「阿瑞今晚也过来?他本来不是说不来吗?」已快接近通往二层包厢区楼梯的沈弘宇不由地放慢了脚步,转首向身旁的袁昊望去。
「今晚他不会来的。」
细眯起眼睛的袁昊自忖潇洒地拊了下额前的栗色刘海,接着故作神秘说道:「你我都清楚,像方培娟那种靓得发紫,熟得冒泡的女人。阿瑞那假正经会不动心?在我看来,他想上方培娟的意愿比你还要强烈。之所以表面上很平静,无非就是不想因此惹上麻烦罢了。」
「毕竟他老爹是做官的,他自己也在政府部门做事。」亦步亦趋,自说自话的沈弘宇在心里同时咀嚼着袁昊的话。
因为一楼舞台的正式表演还未开始,所以酒吧内的声音还不是很杂很乱。於是,听见了沈弘宇自语声的袁昊很快就再度开启了话茬:「是呀!像阿瑞跟他老爸那样在政府里混事的最怕麻烦,凡事他们都是喜欢让别人顶在前面,自己躲在身後得好处。所以呢?像我们这样的人为了巴结他们,就只好做那冲在前面的人了。」
「巴结?难道你对阿瑞他……」沈弘宇终於停住了脚步,满脸讶意的望着袁昊。好像这人是陌生的,重来都不认识的。
见到沈弘宇的表情,袁昊的举止依然很从容。他伸出手,揽住沈弘宇的肩头一转。顿时,两人的视线都对准了楼下的酒吧大厅。瞅着下面那越来越多的红男绿女,他又说话了:「阿宇,这世道就是这个样子,想过的好。男人卖才结识诸侯,女人卖肉奉迎权贵;要不然,只会像这些在一楼的人一样,永远庸庸碌碌,看不见站在高处观人的妙处。」
讲到这,他松开了沈弘宇的肩膀,单肘靠在金属质地的凭栏上,斜首远睨,同时探手取出一盒深蓝色软包芙蓉王香烟跟一个精致小巧的浪琴打火机。
「叮」的一声脆响,火机被其搓开,幽蓝的火苗迅急点起了烟卷。咬着过滤嘴,将烟盒跟火机收进口袋的袁昊则继续向双手抓握栏杆,沉默不语的沈弘宇灌输起来:「你看看下面的那些人。他们忙活了一天,身体很累,精神很乏,按说应该在家好好休息。为什麽还要到这儿来花上个几百近千块的玩呢?要我讲,应该是他们白天活的太压抑造成的。每个人都有他各自的烦恼与苦闷,不到这儿来跳一跳,吼一吼,或者寻个相互看的上眼的异性做一做爱,他们便会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与奋斗中毫无乐趣,进而到最後,失去自我。」
「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说你我,还有阿瑞已经拥有了比楼下那些人更好的生活条件以及人生起点,所以就应该把握住该把握的机会,尽力向上爬。」沈弘宇轻轻抚摸着左手腕上的欧米茄表,缓缓说道。
袁昊微一颔首,然後捏了捏还在不断喷出烟雾的鼻子,悠然道:「不是我背後乱议论人是非。步入仕途的人,无论是开窍还是没开窍的,终究会明白,有些人他们可以相交,而有些人,是不能交的。而你,还有我这样,有钱但是无权的人,必须要让那些有权而无钱的人认识到,你我,是能够相交的。」
「我明白了。」沈弘宇也拿出了烟,点燃之後边抽边低声言道:「如果我和你现在不为阿瑞这个官员家庭出生的公子哥干几件使他非常舒心,非常满意的事情话。那麽总有一天,到时明白了为官进取之道的阿瑞终归是会和我俩分道扬镳的,再无瓜葛。是不是?」
「明白就好。」将吸了一半的烟丢到脚下踩灭的袁昊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嗓子,随即便示意沈弘宇继续前行。一边走,他一边还在沈弘宇的耳边小声道说:「有些事,他阿瑞说合计合计,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我们可万不能当真。阿瑞现在所追求的,只不过享福、吃喝玩乐、上漂亮的熟女;这些你我都可以赠给於他,为的,就是将来他青云直上时能够带掣着你我赚大钱,获得更高的地位。」
「这些道理都是你乾爹教你的吧!」虽然贪玩好乐,可脑子并不迟钝的沈弘宇很快就觉过了味,遂出言问之。
「要不然他现在会在海天拥有这等局面?」袁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张手朝这家规模宏大的酒吧指了指。神色光彩,言语傲然。
「嗯。」应合了一声的沈弘宇没再说话,而是直直地跟在袁昊身後行走着。脑海中,同时回想起了在大学里一起上学时的点滴往事,嘴角不由地微微上翘。
「这家伙,不愧是我们仨之中最机灵,最实际的一个啊……」
沈弘宇在心底里作如是想。
三四分钟後,两人便到了一号豪包门口。垂手立於门外的两个黑西装魁梧大汉一看,也不多话,冲沈袁俩人点头後就直接将包厢大门打开。随即,他俩便一前一後的鱼贯而入。
赤色酒吧的豪华贵宾包厢,在内行人看来装修绝对抵得上包厢外面所有的开销,有些酒吧是外媚,而像赤色酒吧则应归於内秀。只是来过无数次的沈弘宇一直弄不明白为什麽这儿要如此做,似乎毫无道理可言,只不过这都不是他需要多想的问题。
能容纳二三十人落坐的宽敞包厢里,现在却只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一个漂亮女人。
身着一套色调十分华美唐装的男人不怒自威,给人种霸道感觉,久居上位,面对普通人,自然而然会流露出凌厉的优越感。此人如初次相见的话,第一眼就不敢让人轻视。他现在端着一杯红酒,摇晃着酒杯,空出来的那手则搭着身边那个女人肩膀,视线落在了进来的沈袁俩人身上。
女人则很是娇艳,高挑,也很媚冶,她身穿一袭价格不菲的黑色晚礼服,披着貂皮,瓜子脸,晚礼服後的峦峰叠涨凸鼓,波涛汹涌;眼神柔熙妩媚地盯着刚走进包厢的俩人,散发着一股成熟韵味。
男的是范平安,女的则是他的情妇——王清莉。
「乾爹,王姨!」已无刚才在外头对沈弘宇说教时的那种沉稳老练之性。此刻的袁昊俨然一副长辈眼中最懂事最听话的好青年模样。乖巧地跟坐位上的两人行过礼後,便闪身坐到了范平安的另一侧身旁。而与此同时,沈弘宇也冲已有过几面之缘的范王俩人礼貌问候,恭身致敬。
「不用拘束,来,坐!」范平安面对沈弘宇的礼貌客气笑了笑,手指一挥,示意他坐下来。接着一手继续摇晃着酒杯,一手拍着袁昊的臂膀,佯作不满道:「你这小崽子!年纪轻轻就学的人家到处风流。现在竟然还央求我这个做乾爹的给你拉皮条,要是让你爸知道了,我还不被他戳着脊梁骨骂啊!」
「嘿嘿!」知道此事实在有够唐突的袁昊傻傻的笑了笑,然後自告奋勇地取下了范平安手中的杯子,探身拿起桌上的那瓶出产与法国波尔多拉图酒庄的塔牌红酒,用白布裹好瓶身後,姿势甚为优雅地为范王俩人的酒杯里添了酒。
「乾爹,俗话说的好,叫人不风流妄少年。想我现在二十有三,生的虽不能说俊逸倜傥、宋玉潘安;但总好在龙精虎猛、身体强健吧!如果现在不多那个那个,难道,还等老了——哎呦!」
还没等袁昊摇头晃脑地把话说完,他的脑袋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属於那个名叫王清莉的娇媚女人赏赐的脑瓜崩。与之而来的,还有她那如黄莺出谷的吴侬软语:「年纪轻,要注意节制,别到老了为此劳下一身毛病!」
「多谢王姨关心!您的指力还是那麽刚劲,做晚辈的实是甘拜下风呀!」
捂着脑门不停揉搓的袁昊脸上挂着奉承味十足的笑意,很是诡道的跟王清莉调笑道。
王清莉也不再出言,只是那双似乎会说话的媚眼,乘着范平安没有注意的时候,波光灵动,春情荡漾的睨了袁昊一眼。
袁昊细眯起眼睛,伸手摸了下嘴角,之後再度回身,坐於范平安身旁。
这一瞬间的浮光暧昧,没有逃过位於侧坐,能尽览三人风貌的沈弘宇之眼。但他的脸上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因为关於袁与王之事,他早就知晓了。
可知道归知道,内心中的那股不可抑制的慾望,还是渐渐地燃起了。
这样的女人,沈弘宇迄今为止就见过两个。
如百合花般淡雅高洁,内敛柔美的方培娟;以及这位似红牡丹般雍容华贵,明艳宜人的王清莉。
「诶,乾爹。」还未等沈弘宇将脑海中浮想的事情略去,袁昊就已经偏过头去对范平安讲话了:「她们的经纪人呢?刚在门口,傅经理还对我说过他和您在这儿。怎麽现在……」
「事情谈妥了,他现在已经回了宾馆。毕竟在过半个小时演出就要开始,她们也要去後台准备一下。」范平安再次探手搭在王清莉的肩头,呷了口酒後,眼含笑意地对袁昊道。
听过此话的袁昊眼角眉梢都扬起,抑制不住的愉悦。他转首对沈弘宇使着眼色,会过意的沈弘宇便马上将装在自己上衣口袋的一张银行卡取出,递给袁昊。
谁知袁昊刚要接过卡,一旁的范平安就晃了下手指,态度不失温和,但语气却非常坚决地言道:「不用了,小昊,弘宇。费用已经替你们付过了,我这个做你们长辈的,难道还真让你们自己掏钱?把卡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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